袁散这是趁着陈亦不在,抓紧时间动手。
刑具一上,若是陆无为撑得住,咬死牙关不认,硬挺到陆无为的上司来救他,还能活一条命,若是陆无为挺不住,认了,只求速死,那就死路一条了。
亦或者,干脆靠审讯的时候下一波重手,将陆无为活生生审死。
几个念头急转间,袁散已经走过了长长的牢道,走到了关押着陆无为的牢狱前。
坐在牢狱地面上的陆无为已经缓缓站起了身。
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,但他并不畏惧,他有从险境中夺一丝生路的勇气。
大势倾轧而来,他坦然而立。
牢狱门被打开,铁链碰撞时,发出清脆的哗哗碰撞声,来自遥远的康佳王府、来自上一辈的恩怨、在此刻,兜转着落到了陆无为的身上,一丝丝线缕缠绕而上,拉伸出一些命中注定的纠葛,某种不见硝烟的战争,就此拉开序幕。
——
深夜,康佳王府中。
时雨惊魂未定的在私兵的保护下与赵万琴一道回了康佳王府,赵万琴知道要出事,所以送了人后,她便回了,没去过多问他人私隐。
李现之和另外两个私兵被直接抓进了府内,管家嬷嬷听赵万琴说了事情经过,当机立断去董府请了董侧妃回来。
这种事情不好去告官,女子清誉是一座大山,都不需要一座山压下来,只要山上砸下来一块滚石,便能将时雨砸的头破血流,面目全非。
一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,被砸成了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,旁人瞧了她一眼,不知她真本性,自然会远离她。
所以要先将此事压下来。
幸而他们康佳王府也不是任人欺凌,由人宰割的,康佳王府的权势,纵然不闹到官府去,也足够李现之喝上一壶。
因为李现之的父亲现下还在清河,所以这件事情是董侧妃将李府的李老夫人请过来办的。
李老夫人年过不惑,因早些年生孩子亏空了身子,险些难产而死,熬过来之后便去礼佛,再也不管尘事,已有多年未曾出过府了,这一次,为了李现之的事情,她才出来了一趟。
因为她不出来,整个府里,没有能跟董侧妃坐下来谈话的人。
李老夫人来的时候,董侧妃并没有特意去难为她,只将李老夫人请到了前厅叙话。
李老夫人穿着一身褐色金钱印对交领月绸长衫,发鬓半白,盘的一丝不苟,虽是与董侧妃同岁,但脊背佝偻,行动缓慢,瞧着竟似个垂暮老人似的。
而董侧妃,也是近不惑的年纪,却用着浓绿碧丝绸,下陪着绣银散萝裙,发若浓墨,上簪各色金玉首饰,一眼望去,威严冷冽,一瞧就是个极不好惹的夫人。
分明是差不了几岁的女子,年少时也曾一起赴过一个宴,互相行过礼,引过见,纵然不是什么手帕交,但也知道些对方的性情,结果一转头,却变成了彼此完全不认识的生疏模样。
这也是董侧妃不愿意为难她的原因。
董侧妃知道,这个李老夫人也是个可怜人。
李现之的父亲,也就是清河郡守是个花心的人,家中留了一个夫人,还娶了不少美妾,宠妾灭妻。
李老夫人常年独守空房,抑郁不得,她生孩子的时候,李父还在随着美妾玩乐,美妾故意给李老夫人使绊子,李老夫人差点没死在产床上,因此,李老夫人的娘家发了力,逼得李郡守将所有美妾都发落了,府中再不养妾。
也因此,李老夫人和李郡守彻底成了仇人,李郡守常驻清河,在那边又养了几房美人,继续花天酒地,而李老夫人,却独自一人守在李府,守了十几年,快将自己守死了。
嫁给一个不靠谱的男人,就如同入了一个牢笼,即入穷巷,不肯调头,便是活生生被磋磨死,亲族瞧了痛,友人瞧了叹。
李现之就是在幼时瞧见过父母分崩离析,家门内里不幸的过程,后来才从不碰旁的女人的,他幼时便立下过誓言,一定要找一个贤良淑德,把持中馈的妻子,只要一个。
他不要他母亲一样的妻子,也不要成为他的父亲。
但这世事无常,他没有成为他的父亲,却也没有做成一个好男人。
——
李现之醒过来的时候,人是躺在地面上的,浑身剧痛,右手被扭断,根本抬不起来,似是被人扭断了。
他头脑一阵昏沉,艰难的环顾了一圈四周。
这是一间长久不住人的厢房,虽说每日都有人打扫,地面整洁没有灰尘,但厢房内没有半点人气,窗户被关着,厢房内也没有亮光,只有白瓷釉染的花瓶静静的立在木质花瓶高价上。
他似是直接被人丢进来的,对方也没有将他“好生安置”的意思,只要他死不了就行。
他为什么会在这里?这又是哪?
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之中重新涌上来,一桩桩一件件——先是时雨退婚,然后在公子苑,又进了诏狱,出来后在花灯节上,他要去抢人,在马车里,突然有人将他抓出来了。
他连一张人脸都没看清,只觉得眼前一黑,就晕过去了,手臂是什么时候打断的都不知道。
这里是康佳王府的地盘,李现之左右一扫,便认出来了。
康佳王府的桌椅都是用的水曲梨花木,是董侧妃最喜欢的木头。
他现在人在康佳王府,还被打断了胳膊,扔在这里,看来,是他的私兵没有拦住康佳王府的私兵。
他被抓了。
但事情远没有结束。
经历了这么一遭难事,李现之没有半点畏惧、后悔的情绪,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,时雨已被他的私兵抢走,与他单独共处于马车之内过了,经了这种事,时雨名声有损,还有谁会要她?
她只有嫁给他,这么一条路。
男人骨头里就是有这样的劣性根,得不到就诋毁,毁到没人要了,那就是他的了,但是,他以此种方式得到了,也不会怎样珍惜,因为这是被“毁”过的东西,不再是完美的完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