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雨入院后, 途径后厨房,瞧见小厮在熬药,便未曾叫他,只自己一人走向陆无为所在的院内。
夏日天长,院内热的要命,陆无为的伤不得被暑气蒸腾,否则会溃烂,所以陆无为的厢房里堆了两个大瓷缸,大瓷缸里堆上了冰,里面又放了些驱虫安神的草药,整个厢房内都荡着一层清凌凌的凉气。
陆无为血气旺盛,用最好的药蕴养过、休养了一日后,身上的伤便开始见好。
此次邢审颇重,但都是皮肉伤,没能伤到根本,以他的身体,今日便能落地行走,养上半个月,便能不留暗伤的养好。
他一个人躺着也无事,便拿着一些书卷读。
时雨买的这个宅院,原先是一位老书生住的,其中的书卷,这位老书生都没有带走,现下都便宜给了陆无为。
他幼时家贫,后为了谋生,随着镖师走南闯北,后进了锦衣卫,每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,嫌少有读书的时候,没想到现在受了伤,竟能过上两日闲品清茶暇读书的安稳日子。
品的书也不是什么八股文诗经文,而是本“闲书”,讲的是一个小书生,从遥远的江南来京城赶考,一路遇到山精野怪,从貌美的狐狸精到讨封的黄皮子,写的颇为有趣。
他一本闲书翻到一半的时候,远远瞧见院口来了人。
他耳聪目明,善察四方,一个眼尾扫过去,便瞧见了时雨。
小姑娘今日换了一身白色上绣春桃的襦裙,外搭了一件粉色鎏金霞衣,发鬓挽成了一个飞花鬓,两边脸颊侧簪了金色的蝶翼羽簪,她一走起来,蝴蝶簪便跟着摇,两根细辫垂在两侧,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。
陆无为看书看的更认真了,好似一点没瞧见外面走进来的人似的,只是不动声色的将盖在腰间的被向上提了提。
而院外的人一路走进来,一直走到他屋内,不敲门不出声,直勾勾的往屋内走。
等她走近了,一股酒气便在屋内飘散而开,陆无为像是才发现她似的,缓缓抬眸看过去。
小姑娘明显喝了酒,一双杏眼里像是含着水,不似平时那般吵闹,一反常态的沉默,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,只盯着他看,一双眼从陆无为胸口的伤看到陆无为的脸,像是要将他铭刻在心里一般。
陆无为还是头一次瞧见时雨这般安静,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,他微微挑眉,才要问一句“可是饮酒乱神了”,就见时雨突然向他扑过来。
这一扑,看起来竟是要跪倒在地上一般,陆无为一惊抬手去托住她的腰,时雨便没跪的扑倒在地上,而是扑倒在了他的床上。
“陆无为。”那小姑娘一转眼竟是泪眼朦胧,眼泪像是小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,一边掉一边哭:“你不会骗我吧?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?”
陆无为先是被她的眼泪一惊,听见她这般问,又一阵失笑。
到底还是小姑娘,吃一点酒便胡思乱想。
“不反悔。”陆无为本想将她扶起来,但她浑身软的像是烂泥,直接便趴在了他的矮榻上,他也不能将她放置在地上,便向窗旁退了退,将时雨放置到了矮榻旁边。
时雨还在哭。
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,越哭越厉害,一边哭还一边伸手去摸陆无为的胸口,红着鼻头要陆无为发誓。
“你要说,你一定不反悔。”她说。
当时他们两人躺在床上,陆无为躺靠在矮榻上,时雨爬伏在他身前,半个身子还悬在矮榻前的矮木阶上。
她是真喝醉了,平日里她把那点小心思藏的很好,从不在陆无为面前哭的,更别提现在了,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逼着陆无为发誓。
因为哭的太惨,所以连鼻头都跟着红起来了,发鬓刚才在矮榻上蹭了蹭,都蹭的乱起来了,几缕乱发糟糟的立起来,像是只打架打输了的小花猫,跑到他面前来哭唧唧。
陆无为瞧见她的可怜样,一时手痒,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毛茸茸的。
时雨是真醉了,她一转头便趴在矮榻上睡过去了,脸蛋压在矮榻上,挤出了一道可爱的小嫩肉。
陆无为盯着她睡过去的脸瞧了片刻,才低声道:“不反悔。”
时雨睡着了,听不见了。
陆无为也不在意,他将时雨从矮榻上抱起来,放在矮榻上,再起身去一旁的床榻间休息——但是他起身的时候,时雨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。
陆无为身上一件衣裳没有,只有几道可怜的绑带和一个遮丑的薄被,时雨整个人埋在他身上,微凉的脸蛋直贴他的胸膛,似是颇为喜爱一般蹭了蹭。
陆无为闭上眼。
再这么下去,这个薄被也遮不住丑了。
他想将时雨推开的,他虽说算不上什么端方君子,但一向不会委屈自己人,他喜爱的,就一定要给最好的,现下在这,他若逾矩,委
屈的是时雨。
所以就算时雨愿意,他也不肯,不能控制自己欲念的男人,都是废物。
可偏生,那小姑娘窝在他怀里死活不肯松手,时不时还要哼哼唧唧的掉上两颗小珍珠,把陆无为的骨头都给浸软了。
温柔乡销魂窟,陆无为的呼吸沉了片刻后,缓缓随着时雨一道躺下了。
她饮醉了,便纵上三分。
且让时雨逾矩吧,他不动便是了。
他一向管得了自己,管不了时雨。
那时天色已经渐渐沉下来了,天上的烈阳被云彩遮住,不再灼灼的烫着人,反而透着一种温润的暖意,时雨贴在陆无为的胸口,睡得格外踏实。
浅浅的呼吸喷在陆无为的胸口前,她真像是个小猫儿一样,全缩在他的怀里。
他们亲密无间的挤在一个矮榻上,陆无为只要一低头,便能瞧见她的脸。
她睡得毫无防备,那样娇憨可爱,诱着陆无为,让陆无为想要捻一捻她的耳尖,含一含她的唇舌。